南川农村小伙抹灰 “抹”到世界“天花板”
2024-11-07 22:50
“Shouyu Xiong,from China!”
9月15日,在法国里昂举行的第47届世界技能大赛抹灰与隔墙系统项目中,22岁的中国选手熊首钰夺得金牌,在全场的欢呼声中,他登上领奖台。
身披国旗,紧握奖牌,熊首钰强忍住泪水,仰头大吼两声,全球媒体记者按下相机快门,捕捉这位南川区水江镇农村小伙的夺冠时刻。
世界技能大赛,被誉为“世界技能的奥林匹克”。5年前,熊首钰接触到大赛中的抹灰与隔墙系统项目,从市级赛、国家级赛事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世界冠军。
▲2024年11月5日,九龙坡区歇台子重庆建筑技师学院,第47届世界技能大赛抹灰与隔墙系统项目金牌得主熊首钰正在接受采访。记者 尹诗语 摄/视觉重庆
难以想象,这位世界冠军,曾经居然是名逃课、打架、辍学的“叛逆少年”。这位“叛逆少年”如何练就抹灰的过硬本领,“抹”到世界的“天花板”?
“叛逆少年”重返校园
2018年,16岁的熊首钰独自一人从南川出发,坐了一天一夜的大巴车,来到浙江温州。
这一年,熊首钰辍学了。
中学时,熊首钰是班里的“刺头”,去不去学校全凭当天的心情。他喜欢到镇上的网吧打游戏,或者和所谓的“朋友”在街上闲逛,有时甚至还参与打架斗殴,为此经常被父亲熊晓明打骂管教。
“你恁个耍下去,以后能有啥子出息?”熊晓明恨铁不成钢,斥责熊首钰。
这位“叛逆少年”把父亲的话当耳边风,他觉得上学没啥意思,索性辍学离家。他想向父亲证明,不上学也能养活自己。
熊首钰没有一技之长,只能从事简单的体力劳动。他发过传单,送过外卖,到火锅店当过小工,没钱租房,就睡在网吧的座椅上。
当时,熊首钰的姑爷邓忠敢在温州承包了一片工地,他决定前去“投奔”。
“你在我这里只能搬砖,干嘛不回学校读书。”邓忠敢多次劝导,但熊首钰不听。他告诉邓忠敢,自己只干二十来天,赚够买一部手机的钱就回老家。
在工地上,熊首钰不停搬砖,累得够呛,皮肤也被晒得通红。不工作时他喜欢一个人靠着墙角发呆,觉得自己就像一台机器,每天都在重复机械、单调的工作。
“首钰,回去好好读书吧,哪怕拿个施工员证也好。我们工地的施工员,一个月工资能有八九千块。”邓忠敢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人生不能只为一部手机而奋斗。
熊首钰记住了姑父的话,回到南川后,他告诉父亲想重返校园。2019年3月,熊首钰通过了重庆建筑技师学院的春招考试。
▲2024年11月5日,九龙坡区歇台子重庆建筑技师学院实训基地内,熊首钰正在展示建筑施工中的各项专业技能。记者 尹诗语 摄/视觉重庆
让熊首钰没想到的是,在这所职业学校内,居然有一座世界技能大赛国家技能集训基地。工地上由泥水匠完成的活路,在这里有一个“高大上”的名字——抹灰与隔墙系统项目。
“抹灰与隔墙系统项目,是采用轻钢龙骨、石膏板、隔音棉等材料制作隔墙系统。在此基础上,加入抹灰涂饰、石膏艺术创作等。”该项目的中国技术指导组组长、山东烟台新空间装饰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守生介绍,如今的大型场馆、会议厅等建筑装修中,都需要这种高级抹灰技术。
看着基地上空飘扬的国旗,熊首钰心想,或许有一天,他也能为国争光。
抹灰要平整得像镜子一样
“熊首钰,你愿意来基地训练吗?”
有一天,熊首钰的班主任王传才问他。王传才也是我国世界技能大赛抹灰与隔墙系统项目的教练,由于熊首钰在学校表现优异,王传才便邀请他参加集训。
“你不能去。”得知消息后,电话里父亲再三嘱咐熊首钰,拿到工作证是头等大事。
“爸,总有一天你会认可我的选择。”熊首钰挂断电话后,一头扎进实训基地。
▲桌上摆放着熊首钰经常练习的工具。记者 尹诗语 摄/视觉重庆
2019年6月,熊首钰进入基地集训,集训内容按照赛程,分为6项模块。
“前三项为隔墙搭建模块、隔音处理模块、墙体抹灰模块,主要考查选手的实操能力,而后三项更多是考验选手的赛场应变能力。”张守生介绍,例如神秘模块的图纸任务在赛前15分钟才向选手公布,竞速模块则是要求选手在90分钟内完成顶角线或踢脚线安装,自由模块则是为作品的创意设计打分。
在第一天训练时,王传才要求熊首钰练习基本功,制作一个高度为1.5米的正方体建筑。他需要按图纸,准备隔墙所需要的石膏板、龙骨等材料,自行切割、安装,搭建好后完成墙体抹灰。
一开始,熊首钰并没有把这个“小盒子”放在眼里,在基地折腾一整天后,一身是灰的他笑着向教练展示自己的“杰作”。
“隔墙尺寸误差超过1毫米,不合格;抹灰不均匀,不合格;用时超出一倍,不合格……”听到教练口中一连串的“不合格”,熊首钰面红耳赤。
自那之后,熊首钰开始把自己“锁”在基地里,每天练习12小时,这使得他的右手看起来比左手更为粗壮,这些练习终于让他找到了抹灰的“手感”。
“隔墙搭建可以通过计算确定尺寸,但墙体抹灰更多的是需要重复训练形成肌肉记忆。”采访时,熊首钰拿起抹刀,在墙上随手一挥,一道腻子粉被光滑平整地抹开。“抹灰面层不能有爆灰、裂缝,要平整得像镜子一样。”他告诉记者。
▲熊首钰展示墙体抹灰技能。记者 尹诗语 摄/视觉重庆
4个月后,熊首钰凭借着扎实的基本功,成为第六届重庆职业技能大赛的“黑马”,取得第二名的优异成绩。
这次比赛的前八名选手,将参加全国技能大赛重庆选拔赛。而全国大赛的前五名,将决出冠军参加世界技能大赛。
激烈角逐终于赢下“最后一抹”
“教练,我不想打比赛了。”在全国技能大赛选拔中,熊首钰遗憾败北,无缘世界技能大赛。
这次失利对熊首钰的打击很大,比赛结束后,他便离开集训基地,回到学校上课。
王传才不愿意放弃这样一个好苗子,一次放学后,他找到熊首钰谈心:“你只剩一次机会参加世界技能大赛,你难道不想再拼一拼吗?”
按照世界技能大赛的要求,选手的年龄不能超过22岁。第47届世界技能大赛将在2024年举行,这一年熊首钰正好22岁。
如果能拿到“入场券”,这也将是熊首钰在世界技能大赛的“最后一抹”。
熊首钰重新回到集训基地,每天练习到深夜才回到宿舍,高强度的训练甚至让他患上腱鞘炎。看着熊首钰如此用功,王传才也放弃了假期,课余时间常来基地指导。
功夫不负有心人。从2021年起,熊首钰一路过关斩将,两年后一举夺得第二届全国技能大赛冠军,并成为第47届世界技能大赛抹灰与隔墙系统项目的中国代表选手。
今年2月,熊首钰开始备战世界技能大赛,张守生、王传才等教练组成员也开始为他制定“战术”。
▲熊首钰展示建筑施工专业技能。记者 尹诗语 摄/视觉重庆
“在往届赛事中,前3个比赛模块通常拉不开分数,决定胜负的是在后3个模块。”张守生介绍,为此教练组选定熊猫这一极具特色的中国元素,作为自由模块的创意样式。
9月10日,第47届世界技能大赛在法国里昂举行。比赛情况如张守生所料,前3个比赛模块中,选手比分咬得很紧。在神秘模块中,熊首钰抽到菱形图纸任务,凭借多年的训练,他拿到了全场最高分。在竞速模块中,法国选手拿到该模块第一的分数,观众开始为这位家乡的英雄欢呼。因此,自由模块的角逐,将成为夺冠的关键。
在自由模块中,熊首钰用石膏制作出了一个熊猫样式,当轮廓呈现时,观赛通道的观众开始朝他这里聚集。
可意外出现了,在翻模即将完成时,这只石膏熊猫的耳朵不慎掉落,熊首钰迅速采取补救措施,重新制作一只耳朵粘贴上去,最终呈现出一件憨态可掬的熊猫作品。
最终,熊首钰拿到747分,法国、瑞士选手拿到745分。按照比赛规则,总分没有超过2分则算为并列。3名世界冠军身披各自国家的国旗,紧紧相拥。
▲熊首钰高举国旗,登上领奖台。受访者供图
当主持人呼喊熊首钰的名字时,他登上领奖台高举国旗,随后拍下金牌的照片发给了父亲。
“当时北京时间是凌晨4点,我爸是早上7点才看到信息。”熊首钰说,他等了3个小时,终于等到了父亲的回信。
“儿子,你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熊晓明回复。
这一刻,熊首钰抹灰终于“抹”到了世界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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