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兵做客陆海讲读堂: “失落的一群人”,需要鲟鱼的“惊人一跃”

新重庆-重庆日报原创 首席记者 韩毅 记者 张锦辉

2025-07-26 22:21

“经历过‘咆哮的二十年’高速发展之后,失落的一群人开始出现在城市和乡村的角角落落,抑或我们也可以称他们为失意的一群人。写作《鲟鱼》这本书的前后两年,是我人生最低落的时间,亲人离去,事业危机,生活动荡,不过正是在动荡的生活中,我产生了表达的欲望……让我重新触碰记忆,寻找友谊,认识自己。我要像鲟鱼一般惊人一跃,为了我从未忘却的梦想!”

▲2025年7月26日,江北区的重庆金融会展中心,邱兵在分享最新力作《鲟鱼》。记者 张锦辉

7月26日,在重庆金融会展中心,“天使望故乡”发起人、著名作家邱兵携最新力作《鲟鱼》,做客重庆市全民阅读品牌活动——陆海讲读堂,分享了他的文字之美、生活之悟、思想之光。

“每当写字的时候,耳边响起的全是重庆话”

“离开重庆的时候,我只有18岁,然后,在上海生活了39年。今天,不管身处哪个角落,说话的时候,我第一想到的是讲上海话,阿拉长阿拉短,但是,不要批评我忘本,每当写字的时候,耳边响起的,全是重庆话,这是种神奇的感觉,似乎比肌肉记忆更复杂一些。”讲座中,邱兵分享了他创作《鲟鱼》的故事。

▲2025年7月26日,位于江北区的重庆金融会展中心,重庆市全民阅读品牌活动“陆海讲读堂”第十期活动现场,邱兵正在作分享。记者 张锦辉 摄

邱兵,重庆巴南鱼洞人,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曾任《文汇报》记者,2003年创办《东方早报》,2014年创办“澎湃新闻”,2023年发起“天使望故乡”写作计划,2024年出版非虚构故事集《越过山丘》,近日又出版了新书《鲟鱼》。

在他看来,美国人的语言总是很复杂:“上午好!”“下午好!”“晚上好!”

上海人的语言简单一些:“侬好!”

重庆人的语言最干脆:“吃了没得?”

“我是从2023年创办‘天使望故乡’开始写字的,之前30年的新闻生涯也是写过字的,但是你知道,新闻报道和写作还是两回事,写作这个东西,需要阅历,需要天赋,如果你两样都没有的话,事情就比较难搞。”邱兵称。

2022年年底,他母亲去世后,他打定主意要用文字记录些什么,就重新阅读了曾经喜欢的奥威尔、陀斯妥耶夫斯基、村上春树、王小波,发现自己谁都学不了。

唯一给了他启发的,是一本看了很多遍的叫《在路上》的书,书中讲的一个笑话说,喝醉酒的老人把当天的收入共1000美元搁在保险箱顶上,忘了放进去。半夜,窃贼摸了进来,带着火焰枪,切开保险箱,把文件扔得乱七八糟,踢翻几把椅子,然后就走了。那1000美元仍然放在保险箱顶上。

他笑了一会儿就想,与其大动干戈去保险箱里乱翻一通,不如看看眼皮底下到底有什么。也许,这就是他唯一的创作源泉。

“从‘天使望故乡’到《越过山丘》到《鲟鱼》,我所记录的所有故事,99%都发生在我身边,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它们就那么随意地扔在保险箱的顶上,在岁月的河流中光芒黯淡,若隐若现。我试着把它们认真、朴实地记录下来。事实上,这也是我写作时唯一可以做到的,我把它们献给我的亲人,献给我的爱人,献给我的挚友。”邱兵分享说。

“‘失落的一群人’需要鲟鱼的‘惊人一跃’”

在邱兵看来,鲟鱼洄游目的不明的状态,像极了我们的人生:我们曾像鲟鱼奋不顾身跃出水面,为了自己心中的梦;像永远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弗,虽然到头来可能一无所获。但哪怕是再渺小的人生,再烂的生活,都值得过,因为在名为时间的河流里认真地活着,关乎存在的意义。

▲2025年7月26日,位于江北区的重庆金融会展中心,重庆市全民阅读品牌活动“陆海讲读堂”第十期活动现场,邱兵正在作分享。记者 张锦辉 摄

“写作《鲟鱼》这本书的前后两年,是我人生最低落的时间,亲人离去,事业危机,生活动荡,不过正是在动荡的生活中,我产生了表达的欲望。人们讲到屈原,说没有流放就没有离骚。某种意义上,我也感恩这段艰难岁月留给我的印记,它让我重新触碰记忆,寻找友谊,认识自己。”邱兵说。

他称,在经历过“咆哮的二十年”高速发展之后,“失落的一群人”开始出现在城市和乡村的角角落落,抑或也可以称他们为“失意的一群人”。

2022年,他也成为了“失落的一群人”中的一员,离开了之前拼搏了30多年的媒体,开始自己创业。

这一年,他已经54岁,当听说大厂不要35岁以上的人时,觉得很惊诧,就问同事:“我54岁积累的东西是35岁完全不可能拥有的呀!”他的同事们闻之都朝他翻白眼。

这一年,他女儿选择了出国读书。作为父亲,他也尊重她的选择。但是,他的父亲还在重庆巴南老家,已经90多岁,垂垂老矣,他多么希望每一天都陪在他身边,终于,他变成了一个“鸟人”,在空中飞来飞去。

这一年,他的母亲在72小时之内离开了他,来不及告别。

“2022年,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写出《鲟鱼》。”邱兵说,在《鲟鱼》中,他聚焦了众多普通人的生活——

如,在贵州赤水养乌骨鸡的前媒体人徐某某出现在他的笔下。在决定去深山养鸡之前,徐某某已经没有工作,但是他每天拎着公文包,坐着地铁,早出晚归,把自己装扮成那个曾经非常忙碌的人。

D先生,很多年被称为浦西首富。在飞往波士顿的航班上,他与邱兵偶遇,一个凌晨起飞的红眼航班,杂乱不堪的经济舱,D脖子上挂着充气枕头,邱兵说:“你都坐经济舱,经济怎么发展?”D说:“如果有站票,我肯定能站到波士顿。”

老许,邱兵的远房亲戚,六十好几了,四川人,到重庆做生意,做建筑外墙装饰,前些年风光过,从重庆回到四川老家有衣锦还乡的感觉。这几年,垮了,准确地说,被拖垮了,老许每次介绍自己,都说自己姓许,许家印的许。当然,恒大欠他的几百万大概率是讨不回来了。

Jensen,一个上海男生,名字跟黄仁勋一样,在美国念完大学回到上海,但是,找不到工作。他每天坐在咖啡馆的路边座位上,喝两杯黑咖啡,冥想,用他的话说,充满信仰、神启和激情,没有任何布尔乔亚-波希米亚式的物质主义。听说日本有毁灭级别的地震,他真的坐在咖啡店门口刷了一整天的手机直播,偶尔,会有极端的想法,如果真有末日降临,可能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路径。

此外,在邱兵的《鲟鱼》中,还有船长、警察、父亲、老领导、朋友……他们过着渺小而普通的生活,他们心酸而无奈地应对着变迁,在生老病死面前也曾崩溃而哀伤。但他们身上隐隐闪现的人格尊严、血性与韧性、宽容与慈悲,是这个时代足以熨帖人心的英雄主义。

“很烂很烂的生活,也是生活。飞鸟越过河川,游鱼归于大海,无论多么渺小的生活,都有它的意义。”在邱兵《鲟鱼》的结尾,很多读者被这段话深深触动。

记录时代,“天使望故乡+”启动

值得一提的是,在本期讲堂中,邱兵还联合中信出版集团共同启动了“天使望故乡+”出版项目。该项目致力于融合文字、音频、视频等多种媒介形式,输出叙事完整、结构考究、风格独特的中国故事。

“每个人都做梦,并且试图去回忆和探究梦的细节,解析梦的含义,一直到有一天,我和‘天使望故乡’的小伙伴们说,不如,我们记录一下100个中国人的梦境。无论是美梦、噩梦、快乐的梦、悲伤的梦,甚至是无厘头、搞笑的梦,但是总会投射一些东西吧,也算是一次小小的田野调查。”邱兵解释称。

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得到的回应,远远超过了100人。这其中有非常专业的写作者,也有许许多多其他职业的普通人。他们只用了两个月时间,就集结出版了《天使望故乡+ 100个中国人的梦境》。

▲2025年7月26日,位于江北区的重庆金融会展中心,邱兵在为读者签名。记者 张锦辉 摄

“简单说起来,这是一个梦的集合,复杂一点说,它似乎也是当代中国人的心灵投射。”邱兵表示,接下来,他们会把这个调查持续下去,力争坚持十年,从2025年到2035年,记录一个时代,让更多的普通人发声。

邱兵表示,“天使望故乡+”一个最为重要的尝试,就是让普通人参与到创作中来,在他们的第一期试刊号中,有网约车司机,有护工阿姨,有已经灵活就业两三年的年轻人,也有华尔街的投资大佬……一百个普通人的梦境表达,最为重要的力量,就是让我们产生共情,而“有共情性”或“非常有共情性”,正在成为人们是否认同创作的核心诉求。

“人工智能是否将颠覆所有的创作逻辑,我们不得而知,但是面对互联网时代的信息平权,我们做出一些实质性的改变,可能是格外重要的。”邱兵说。

中信出版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陈炜表示,在当下被海量即时化、碎片化无效信息包围的时代,“天使望故乡+”项目旨在关注社会变迁,捕捉最细微的“中国的细节”,发掘打动人心的时代故事,抚慰时代情绪,为读者构建一个可信任、有温度、能引发情感共鸣的内容阵地。

来源: 新重庆-重庆日报  
编辑: 李晟   审核: 聂晶 主编:吴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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