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届文华奖参评剧目《温暖的味道》在重庆大剧院上演，开售一票难求，落幕后好评如潮。

如果说观众最初是被靳东、刘敏涛和张晞临三位演艺界的“金字招牌”所吸引而走进剧院，那么随着塬底下村的故事徐徐展开，我们则心甘情愿在那片北纬37度的土地上乐人之所乐，忧人之所忧，并在结束后对流转心间的“温暖的味道”恋恋不舍。

▲10月8日，话剧《温暖的味道》主演靳东、刘敏涛、张晞临在重庆接受媒体采访。记者 梅耀 何赛格 摄

话剧《温暖的味道》讲述了地处黄河沿岸的革命老区——塬底下村村民们种苹果脱贫致富的故事。无论是40年前以“国光”开荒，还是新的纪元用“红富士”脱贫，又或是如今借助新兴种植技术致富，一代有一代的艰辛，一代也有一代的坚守。

剧目中有轻盈的幽默和辛辣的讽刺，并通过人物的行动路径和思想表达，树立“温暖”这一尺度，来试图化解城与乡、人与人等多个维度上的世间烦忧，以小见大擘画乡村振兴事业和国家发展蓝图，讲述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故事。

“温暖”是一种怎样的尺度？

剧中的第一书记孙光明说，大概就像是北纬37度土地上的苹果与太阳的距离。太远会受冻，太近会炙烤，“温暖的味道”源于“刚刚好”。

理与情，何者更优？剧中对两种模式的思辨，融于代表了“情”的村支书郝凤仙与代表了“理”的孙光明之间的冲突与和解。

郝凤仙用30年走进了塬底下村人们的心中，她安得了内，表面上也治得了外，靠的是人情的积累。所以，她瞧不上省里来的孙光明。孙光明也的确“不负所望”处处碰壁，自掏腰包送苗，却落得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冰雹事件的发生是一个“情”对“理”制衡力量的转折点，原本受惠于塬底下村的塬上村为了自家利益故意投放防雹弹，导致塬底下村连年受灾。塬底下村村民们一句“怎么只管自己，不管别人”的发问，暴露了伦理本位的社群出现这一问题的根源。

许多乡村问题却并不能都只讲一个“理”字。那该讲什么呢？剧里有一个词用得好，讲“良心”。

从上至下的良心不会单纯用理论解决问题；从下至上的良心能对事不对人，避免单向度的“自己人效应”。我们健康而温暖的身体保持在36℃到37℃之间，那是生命的温度，也是良心的温度。

在城与乡之间，温暖平衡了技术与情感。

孙光明刚回到塬底下村时与女儿朵朵视频通话，爸爸对女儿说：“这儿的时间跟你那儿不一样。”当城市借以科学和技术大踏步向前发展时，乡村仍然保有相对传统的生存模式。不同的发展速度赋予城乡互动领域不同的适应性系统，多屏构建起的城市生活和靠天吃饭的乡村生活同时存在，二者的“交锋”难以避免。

▲话剧《温暖的味道》海报。出品方供图

《温暖的味道》对城乡“交锋”的表达不算尖锐，但很有趣味。孙光明代表着城里人，村民认为他讲的话听不懂。他赠予村民们新苗，却被嘲“美容院套路”——免费体验后头准是跟着消费天坑。互联网联结起城乡，郝凤仙要引进电商帮助村民把苹果卖出去。但是，在村民们眼中，城里人喜欢为情怀买单，因此别说“下捡果”，“塑料苹果也能卖出去”！

可就是这样的城里人，也是村民们通过一代代托举想要获得的身份。萍萍爸和萍萍妈一生的任务，就是赚钱供萍萍读书，让她在城里安身立命。在父母看来，做农民、种地、住在塬上，就是丢人。

确实，村里没有日新月异的技术，只有一棵瞭望塬底下的老苹果树——让失意的乡下人和城里人放下心防，倒倒苦水的老苹果树。她身体里流淌着黄河，她的树皮像母亲黝黑的手。叶子被风吹得再高，也想紧紧依偎着它的根，所以如孙光明、萍萍一样的人又都回来了。他们深知，技术要播撒在北纬37度的土地上，才能生长出“温暖的味道”。萍萍的手机里的录像是代表希望的苹果花，孙光明带来的新技术让漫山遍野的“秦脆”抽新芽。

在人与人之间，温暖平衡了利益与情感。

全剧将“温暖”的内核置于人与人之间，孙光明和他新的追随者萍萍的交心点了题。

年轻的萍萍觉得塬底下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人情世故让感情成为一种“负担”。而走了更远的光明告诉她，城市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太远，邻居甚至会被突然的来访吓一跳，让人怀念百家饭的亲近。

那么，什么样的距离才是合适的呢？

其实，萍萍所谓的“近”与孙光明所谓的“远”根本上是没有差异的，都是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为了“装门面”维持的“人情”，并没有拉近心与心的距离，只是因为村子有限的空间而不得已抬头不见低头见。孙光明所怀念的“亲近”则是真正心与心的“不隔”，其所指向的是血浓于水的热烈。

人有情感需求，也有趋利本性。舅舅李玉山对孙光明说，村里人都有两本账，一本在手里，一本在心里，手上记人情世故，心里记利益往来。人情再大，利益面前也是要犹豫的。人与人之间情感与利益的关系纠葛缠绕，难以厘清。而摆在我们面前的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一种平衡。

于是，问题的关键来到了我们是否能立足于一个更加包容的着眼点，去共同构建我们事实上已然身处其中的共生格局。因为着眼于乡，李玉山带领村民开荒种树，练就了“脚步声辨人”的“特异功能”，郝凤仙放下私怨，风雨中守望了村子30余年，又翻山越岭，为孙光明正名；而因为着眼于社会，孙光明和李萍萍力排众议，让新技术在原乡的土地上扎了根。

推车、石碾、三轮车，果树、塬屋、塬底人。三年筹备，百日坚守，那片北纬37度土地上的原始风貌，被《温暖的味道》团队匠心独具地还原于方寸之间。

讲好中国故事，重塑乡村价值空间在当下已成为人们切实的需求和内心的呼唤。《温暖的味道》已迎风而起，以名为“温暖”的世间尺度，为我们提供了重新思考城与乡、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机会，让我们得以在感动中聆听大地的言说，也在虚实间思考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