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潮】杨犁民|边城记

新重庆-重庆日报 杨犁民

2024-07-06 07:00

混杂在众多的游人中间,我从21世纪的某一天出发,抵达了一个梦——

清水江穿过莽莽武陵山,穿过沈从文的如椽大笔,穿过泛黄的书页,汩汩滔滔,日夜漫流,在时间的深处,挽留住了一个边城。

它仿佛仍旧停留在了上个世纪30年代,停留在回忆边,停留在故事中,停留在《边城》里。刚刚轰鸣而过的火车,正在修建的高速公路,都无法把它叫醒。

隔着90多年的距离,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一切却又恍然如昨。拉拉渡还在,吊脚楼还在。每一个女人都可能就是翠翠,每一个男人都可能就是天保和傩送,每一条狗都可能就是伴主终老的黄狗,每一个老者都可能就是那个渡人渡畜,渡走时间、岁月、命运和人生的老人。

而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在不经意间,闯入了它的众多相同日子中的,又一个早晨。

不急不慢的雨,似落非落的雾。一天的开始和结束,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雨一定是上个世纪的雨,雾一定是昨天的雾。它缠绕在远山中,它落在乌篷船上。要努力拨开些许雨和雾,才能看见日子的一丝亮光。

边城是一种慢,边城是一种漫。就像它脚下静伏着的这条江。你甚至看不见它的流淌。

没有什么需要了结,也没有什么需要抵达。你分明看见它过沅江,入长江,进海洋。你分明看见它就睡在边城脚边,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一生就守着这古老的乡场。

街是老街,房是老房。房内儿孙,代代相传,把日子过得就像脚下的江水,看不见流动,却又宁静悠远,厚实绵长。

相传,洪安,即苗语“流血的地方”。

歃血为盟的血,快意恩仇的血,祭奠神灵的血,穿过无声岁月,静静地,流淌。

说话用的是土话,喝酒用的是土碗。

大地上匍匐的人,把目光交给了鹰的双翅。河流上飘荡的人,时间和爱情是他深深的河床。

过一人次五毛钱。渡人渡畜,渡芸芸众生的一次缘分。

由湘及渝,由渝进湘。据说用于拨拉渡船的木拨子,他一年要磨断四五根。一天下来,去来何止百次,一年下来,他出了多少次省。

去过天南海北,走遍西欧北美。乘过火车,坐过飞机。你都得坐他的拉拉渡。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把江面上的雨和雾看清,走过生命中一段短暂而又刻骨铭心的旅程。

五毛钱就出了一次省,五毛钱就参悟了一回命运。同船共渡的,不是你长相厮守的爱人,就是今生再也无法相遇的流星。

拉渡的人,只在一次的往返里,就已概括了自己漫长的一生。

重庆洪安,湖南茶峒(今改名边城),贵州迓架。一脚,就踏了三个省。

一脚踏三省又能怎样?我只记得那些路,哪条是舅舅,哪条是姨妈,哪条是至亲。

我只记得那些雨,打湿过白露,打湿过清明。

我只知道脚下这条河,它很早很早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了,它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尽管,它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洞庭。

人说,洪安属重庆;茶峒属湖南。

人说,茶峒现改名为边城。

然而在我心中,洪安=茶峒=边城;边城-茶峒(洪安)≠边城;只有,洪安﹢茶峒=(完整的)边城。

地理上洪安和茶峒,世俗生活上的洪安和茶峒,别无区别。如果有的话,也仅仅只是一条水沟的距离而已。

洪安与茶峒,都是边城必不可少的部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世外桃源。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边城。

边,是灵魂的护栏;边,是旅行的疆界。边,是我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抓住这个世界的渴望和证明。

因为边,你才超越奇山异水,从大千世界走进我的生命。因为边,我才抛弃世俗欲念,跨过茫茫岁月,把你苦苦追寻。

编辑: 田韵沁   审核: 兰世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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