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重庆⑪|梁实秋在重庆:“真正的雅在心里”

新重庆-重庆日报原创

2025-02-26 12:00

他是国内翻译《莎士比亚全集》的第一人;他幽默风趣,才情横溢,为中国文坛留下了2千多万字的著作;他被冰心称为“最像一朵花——虽然是一朵鸡冠花”;他就是梁实秋。

梁实秋与雅舍

抗战爆发不久后北平沦陷,时任北京大学教授的梁实秋只身南下,往大后方迁移,辗转入川,与当时国民政府机关、高等学府科研机构、文艺团体和学界名家汇聚重庆北碚。

1939年5月,梁实秋和吴景超夫妇在北碚郊外合买了一个小院,并借用吴景超夫人龚业雅之名,取名为“雅舍”。“雅舍”名字听起来很文雅,实际上是简陋得连门牌都没有的茅舍。“雅舍”简陋到什么程度呢,梁实秋说:“窗户要糊纸,墙是竹篾糊泥刷灰……”蚊虫乱飞,老鼠乱窜,上帐顶下床底,扰得梁实秋不得安宁,他曾自嘲道:“雅舍是‘蚊风盛行’,前所未有,来客偶不留心,则两腿被咬满‘肉包’,满载而归。”但是,它“有个性”,所以“就可爱”。

梁实秋在雅舍生活了7年,远离了战火滋扰,这段时间,他受朋友刘英士主编《星期评论》之约,以“子佳”笔名为其写稿,结集《雅舍小品》。梁实秋不以抒情见长,长于议论,不为时尚左右,多以生活常见人事着笔,尽显博雅睿智,幽默风趣,将人生体味艺术化,别有一番阅读魔力。它自出版以来,一直风行文坛,长久不衰。由此,梁实秋也跻身现代散文名家行列。

雅舍虽然十分简陋,但梁实秋对雅舍却有一种似家似寄,苦中作乐的感情,他说“雅舍似我家,其实似家似寄,我亦分辨不清”。他在这里完成了人生沉淀和文学转换,从文学批评家成为著名散文家。

梁实秋和雅舍的故事就像刘禹锡的“陋室铭”,身居陋室却写就经典,“雅舍”不俗,成就了梁实秋。

潇洒名士,自有风流

身处抗战时期,梁实秋的重庆生活并不充裕,但他从不为生计落俗,常与老舍、方令孺等好友在雅舍相聚,吟诗作对、弹琴对弈、品茶望月。虽然没有美酒佳肴,但与好友之间的真情和对民族战争的信心,让梁实秋能够在困苦中自得其乐,超尘脱俗。

随和的个性和不流于俗的才华,不仅让梁实秋在重庆结交了许多情趣相投的好友,而且也让他获得了不少生活的美谈。老舍与梁实秋在北碚说相声,老舍用折扇敲梁实秋头,不小心打落梁实秋的眼镜,弄拙成巧,全场哄笑。这是一例。

还有一次,冰心路过北碚时正好赶上了梁实秋寿宴,宴会上大家高谈阔论,冰心喝了点小酒,心血来潮,在梁实秋的册簿上题字,说一个人应当像一朵花,有色香味,人也应当有才有情趣,才能做好朋友,梁实秋“最像一朵花”,但还“是一朵鸡冠花”,需要努力培植。冰心用玩笑话表扬梁实秋有才气,有情趣。

在另一次“雅舍”宴集中,梁实秋好友乘兴画《雅舍图》,土坡变冈峦,疏木成茂林,茅舍高踞浮云掩映的山巅,“雅舍”被点染成了仙境。好友因习惯吮笔以控制笔头水量,画成之后舌面尽黑,引得众人发笑。由此可知名士虽处苦境,却依然从容洒脱。

与友人的诗酒言欢使梁实秋在清苦之中亦觉快意,他有时还与友人以麻将、围棋为消闲,不论亲自上阵还是作壁上观,他都饶有趣味,在两盏油灯下战得酣畅淋漓。两位好友还能在空袭中淡然下棋,在地动房摇、瓦砾乱飞时对弈,必待一方认输后方才走避战火。梁实秋离开重庆之后,众友星散,博弈之事亦绝,他晚年很怀念常聚“雅舍”的好友,在散文中感念道:“北碚旧游,凋零殆尽。”

梁实秋的重庆结

比起车水马龙的现代化大都市,梁实秋更欣赏具有中国传统风味的小镇,他在重庆获得了山林隐居的闲趣,后半生都念念不忘,1979年在美国西雅图写下长文《北碚旧游》,回忆四十年前的北碚生活。他犹记北温泉公园之游,白天在温泉池里“载沉载浮”,夜晚凭栏俯瞰嘉陵江,两三点渔火霎亮,一二舟人吆喝,真是人间盛景。

北碚自然风光宜人,梁实秋对北碚的草木皆有深情,他很喜欢“雅舍”门前那两株高大的梨树,也常去北碚后山公园欣赏红白相间的辛夷花,晚年还为自己在台湾未见辛夷而抱憾。梁实秋看花草树木,也看火车,他喜欢坐在“雅舍”门前的藤椅上,看层峦叠嶂中闪出的白烟,听汽笛之声,快行的运煤火车与四川铁路给梁实秋带来民族自豪感,成为他在战火纷飞年代的一种精神寄托。

梁实秋难忘重庆,还因为这里还埋有民族忠魂,即抗日英烈张自忠将军。梁实秋曾与张将军有过一面之缘,十分敬佩他的简朴与勇敢。后来张将军壮烈殉国,灵柩运至北碚,梁实秋看见情绪激动的重庆民众群集江滨,等待、迎接张将军灵柩。烈士的英勇抗战与百姓的爱国行为使他深受感动,他数次前往墓地凭吊,并写下纪念文字。

也正是在重庆,梁实秋与佛教结下一生之缘。他对佛教本无兴趣,但在北碚缙云古寺,看见一群和尚在太虚法师领导的汉藏理学院翻译佛经,僧人们虔诚慎重的态度与庄严肃穆的场面使他肃然起敬。梁实秋在此庙受赠一本《金刚经讲话》,这是他参悟佛经、思索生死的起点。

梁实秋在重庆品尝了人生诸多况味,获得了生活的真趣和愉悦,度过了一段艰苦的抗战生活,又借助散文小品走向了世界,为现代散文创作作出了巨大贡献。终其一生,梁实秋都怀有浓厚的“重庆情结”,“雅舍”也成为了诗意北碚的文化名片。

来源: 新重庆-重庆日报  
编辑: 唐文培   主编:马京川      审核: 何祥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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