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胖东来帮扶多家超市损失19亿销售额”话题冲上热搜，“胖东来模式”调改店（以下简称“胖改店”）再次引发热议。有网友点赞在外省市“买到了许昌价位的胖东来自营产品”，也有人吐槽“某些超市调改只知道涨价”。

今年以来，“胖改店”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4月2日，上海第二家永辉超市“胖改店”试营业；3月28日，北京、南宁、兰州、东莞、温州的5家永辉超市“胖改店”开门迎客；3月24日，杭州第3家永辉超市门店开始自主调改；3月21日，北京物美首家“胖改店”开业……

截至3月29日，永辉超市在全国共完成47家门店调改，预计全年调改门店数量将达200家。据此推算，仅永辉超市，平均每两天就有一家门店将升级为“胖改店”。

在“胖改风”吹向全国之际，早期“胖改店”体验如何？消费者买单吗？近日，潮新闻记者走访杭州、许昌、郑州三地了解到，“赶时髦”简单，但学习胖东来并非易事。

▲“胖改店”设有胖东来自有品牌专区。潘文 摄

“空心菜对应的标签不是空心菜”

部分“胖改店”服务体验待提升

“这里有胖东来产品专区吗？”周日（3月30日）下午，记者来到去年9月完成调改的永辉超市杭州滨江宝龙店，这是浙江首家学习胖东来模式的永辉超市。听到询问，一位超市工作人员回答后指了一个方向，也有工作人员表示“没有”。

根据前者指引的方向，记者在服务台旁边找到了“胖东来自有品牌专区”。专区设有三排货柜，陈列着花生油、矿泉水、白酒、果汁、燕麦脆等胖东来网红商品，以及“限购”提示牌。一位超市工作人员说：“有些人就是冲着胖东来品牌来的。”

近日，胖东来在《关于“躺平叔”网络侵权的回复说明》中提到，为了帮扶企业调改，胖东来以成本价向帮扶企业输出自有品牌爆款商品，通过2024年数据统计和2025年的计划输出，整体销售损失约19亿元，毛利额损失约3.8亿元。相关话题很快登上微博热搜，引发关于“胖改店”的热议。

商品和服务是胖东来的“金字招牌”。“胖改店”学得如何？

在永辉超市滨江宝龙店内，挂着“好商品是最好的服务，好品质是超市的灵魂”“最好的服务是商品，最好的营销是真诚与信任”红色横幅。记者在超市内随机采访了四五位顾客，他们均表示调改后“商品更丰富了”。

▲“胖改店”内挂着红色横幅。潘文 摄

“胖东来的管理极为科学，其商品结构经过了严格考量与精心规划，高度契合现代消费者的需求，所以我们在商品结构上向它靠拢。”永辉超市相关负责人表示，这一结构着重突出品质、年轻、时尚、健康的元素，精准对接年轻消费者的喜好。不过，也不会完全照搬胖东来，而是会保留自身特色。

当天下午四点，超市内烘焙区、特色小吃区等客流较多，每个收银台有一两位顾客在排队等候。有超市工作人员表示，工作日白天客流较少，周末晚上是客流高峰。

随后，记者又来到了浙江第二家永辉超市“胖改店”——去年12月恢复营业的杭州临平万达店。在水产区，一处空水箱上立着温馨提示牌，“近期牛蛙（活）、泥鳅（活）、黄鳝（活）商品经永辉检测室检测后，频繁出现药残不合格的情况，未达到国家相关药残检测标准，为了保证食品安全，暂停销售，我们会继续通过多种采购渠道寻找品质达标的水产”。

在烘焙区，柜台上提示“不好吃请告诉我们，我们将上门为您办理调/退货服务”，并注明了退换货电话。超市入口处还设有加冰站、洗手池、桌椅等便民服务设施。

处处改变看得见，但一些容易忽略的细节也可能决定成败。

在永辉超市滨江宝龙店，王先生在蔬菜货柜前停留了许久，“我在找价格标签”。他拿起一袋空心菜说，改造后相对好一些，但价格标签有点混乱，“空心菜对应的标签根本不是空心菜”。

▲蔬菜区价格标签比较混乱。潘文 摄

来自河南的陆女士之前逛过胖东来，现在每月会前往滨江宝龙店购物。“改造后商品更丰富了，价格也比较合理，但肯定不如胖东来。”她表示，“胖改店”在员工培训、试吃服务、卫生等方面都要差一些，选择这里主要是因为距离比较近。

永辉超市或许也清楚自身“薄弱点”。在部分“胖改店”内，可以看到多处提示写着，“我们大多数是新员工，技能还不成熟，服务有不周到的地方我们会加快成长，请大家多谅解”。

新店开业一到三个月也被称作“蜜月期”。2024年6月，永辉超市郑州信万广场店调改后恢复营业，人气爆棚。一位郑州网约车司机告诉记者，刚开业时人非常多，路都堵了，现在没有之前那么火了。

随着热度和新鲜感褪去，“胖改店”能否留住顾客仍有待检验。

“越是困难的时候越难学习”

胖东来为何“学不来”？

4月2日午后，胖东来许昌时代广场。胖东来自营的餐饮、黄金珠宝、生活超市等区域内人头攒动，和部分入驻品牌店形成鲜明对比。

潮新闻记者在现场看到，该商场外墙上展示着供同行交流学习的基础设施供应商名录，餐饮区档口设有原料、配料公示栏，不时还可以看到“组团”来学习的从业者；在线上，胖东来公开了企业文化、运营管理、销售数据、意见建议公示台等内容；通过“联商东来商业研究院”平台，胖东来创始人于东来多次分享理念和方法；还帮扶多家超市进行调改……这样的胖东来可谓“透明”，却为何难学或者说“学不来”？

▲胖东来珠宝区内人头攒动。潘文 摄

早在2009年，浙江省新型重点专业智库浙商研究院副院长赵浩兴就开始关注并带队学习胖东来。在他接触过的企业中，有的无法提高员工工资福利，引进人才困难，没有“学到位”。也有的其实并不愿意学其核心，即“从心出发、从爱出发”，遵循顾客至上、善待员工等理念。

“现在很多商超学习胖东来，是因为遇到了发展困难。但越是困难的时候，越难学习胖东来，因为没钱赚还要花钱，还要加工资。”赵浩兴说，有的商超其实是“赶时髦”，学胖东来的形式容易，难的是调改企业老板的心，比如为员工提供更高的工资福利，真正做好无理由退换货等。

4月8日，胖东来发布的《关于“宋清辉”网络侵权的回复说明》中也提到，“胖东来的利润几乎95%以上都分给了员工，其实这是超出健康分配指标的……企业所得利润更加科学、合理的分配状态为：50%企业+50%员工，通过这样的体制，保障股东和员工得到合理的分配”。

不少商超在“转型焦虑”之下，纷纷赶往许昌学习。“有的赶过来学习商品怎么陈列，也有人想引进胖东来自营商品吸引客流。”河南省商业行业协会秘书长姜东辉告诉潮新闻记者，这些学的都是术，学不了道，或者看到了也学不了，生搬硬套也顶不住。比如做好商品陈列和卫生保洁的背后，需要花费大量人力成本。胖东来要求高，工资也高，在很多商超基层员工月收入四五千元时，胖东来基层员工平均月收入已达9000元，而且每周闭店一天休息，春节放假，很多商超现在学不了。

胖东来的发展也并非一蹴而就。姜东辉认为，胖东来在假货横行时，提出“用真品换真心”，真正做到了“无理由退换货”，而后又提出“爱在胖东来”的企业文化，上升到爱的层面……

“我2009年到许昌去，接触了三位出租车司机，还有五六位市民，没有一个人不说他好的，这很不容易。”赵浩兴说，胖东来在许昌的发展有着“天时地利人和”，而且多年来积累了稳定的信赖基础，绝大多数企业没有如此系统的沉淀。

“简单照搬复制行不通”

传统商超转型要“从心出发”

不久前，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其中提到“支持服务消费场景创新、业态融合、产业集聚”“推动传统百货等实体店改造成为新型商业场所”等。

消费者的需求就是商超调改的方向。越是喧嚣时，越需要理性。

“大家都希望能买到货真价实的商品，哪怕没那么便宜，这难道不是一个超市应该做出的最基本承诺吗？”姜东辉说，对一些企业来说，可能并不适合照搬胖东来模式，但可以学习其品质和服务，让消费者放心消费，部分商超也因此收获了顾客信任。

记者在郑州一家超市现场看到，虽然门店内没有胖东来自营商品，但“胖改风”很浓。卫生巾货架旁，挂着多款卫生巾产品检测报告。蔬菜区、水果区等设置有“蔬果市场公示牌”，上面详细标明了产地、供货商、监督电话以及水果糖度。

▲卫生巾货架旁挂着产品检测报告。潘文 摄

“除了测水果甜度，农药残留超标的也不会卖。”超市工作人员介绍说，有一款小葱因为检测不达标，停了两三个月才卖，“虽然贵了，但是吃得放心了”。记者看到，这款小葱的包装袋上贴着“无染色剂小香葱”“定向种植商品”标签。

在一场直播中，于东来曾表示：“产品的价值首先是品质，如果丢掉了品质，就丢掉了信任，丢掉了自己企业的品牌的生命。”

“河南商超的发展，既和胖东来的带动作用有关，也和河南食品供应链、交通物流发达等密切相关。”姜东辉进一步分析道，商超企业在转型升级时，也应根据当地消费者习惯，结合当地的供应链优势，打造自己的爆款，这才是长久之道。企业文化也很重要，即使现在可能发不出高工资，但也应该多给员工一些关爱，以人为本。

“每个企业的实力和背景不同、地理位置不同、成长逻辑不同，企业应该结合自身情况，缺什么补什么，简单照搬复制行不通。”赵浩兴说，商超行业发展至今，也已经比较成熟，有的是管理上的成功，有的是营销上的成功，也有的是“互联网+”、供应链、生态建设上的成功。企业需要“心智重构”，坚持长期主义，提升发展质量，不能一直想着赚快钱。

“传统商业已经跟不上新消费的需要。”他表示，走出传统要“从心出发”，回归商业的初心，提升商业实践中的爱心、诚心、信心和责任心等，要有爱和温度。同时“从新出发”，在商业理念、模式、业态、技术、服务等方面进行全方位创新，拥抱新的时代。

（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