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仍记得第一次吃蟋蟀粉面包时的感觉，虽然说不上口味上有啥不一样，但心里还是有点膈应，“每吃一口，都在心里算大概吃了几只蟋蟀。”

不知从何时起，用昆虫做面包等食物成为一种潮流。贝尔·格里尔斯在荒野求生中活吞蜘蛛的场景虽然很远，但公众在生活中吃到昆虫制品却开始慢慢变得常见，甚至欧盟都有了相关规范。

1月21日，欧盟委员会公布，从2月10日开始，将允许经过紫外线处理的面包虫粉末作为新型食品投入市场。根据欧盟规定，面包、蛋糕、芝士、意大利面、加工马铃薯制品、果酱中都可加入面包虫粉末。根据不同食品，虫粉含量最高为4%。

“食虫时代”来了吗？被认为高营养价值的昆虫，能为粮食和饲料安全做出什么贡献？

一块面包里有多少只蟋蟀？

世界上第一款昆虫面包，由芬兰烘焙食品公司Fazer于2017年推出。据悉，这款面包是将干燥蟋蟀磨成粉末，然后加进小麦面粉中制作。

该公司介绍，每个面包约含有70只蟋蟀，蟋蟀占了面包重量的3%。该面包比普通面包含有更多的蛋白质，而且昆虫还富含脂肪酸、钙、铁和维生素B12。不过，口感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同样，英国烘焙品牌Roberts也于2019年底推出了一款蟋蟀粉面包Crunchy Cricket Loaf，每条面包里含有大约336只蟋蟀磨成的粉量，不过这款面包仅制作了100个。

受到启发，日本烘焙品牌Pasco于2020年推出了含有蟋蟀粉的法棍和费南雪，每根法棍大概含有100只蟋蟀。后来Pasco于2023年又上新了一款含有蟋蟀粉的年轮蛋糕，以及蟋蟀粉+面粉的原料组合包。另外，日本公司MUJI也在2020年就推出了一款名叫“蟋蟀仙贝”的食品，由磨成粉末的蟋蟀制成，外观和口感与普通饼干无异。

记者发现，在社交媒体上，不少日本消费者对昆虫面包进行了抵制。有用户说：“我受不了昆虫，非常讨厌它。如果是同一个工厂生产的，不希望一粒粉末进入普通面包里。”但也有消费者称：“每块面包都经过了严格的生产线，口感并吃不出什么差别，而且对环境更友好，我喜欢吃它。”

科信食品与健康信息交流中心副主任阮光锋告诉潮新闻记者，不少国家的民间都有吃虫子的习惯，经常被食用的虫子有蟋蟀、蝗虫、蜜蜂幼虫、蚂蚁、甲虫以及面包虫等等。

此次，欧盟批准将面包虫粉末放入面包的同时，也有一家企业获得了欧盟授权，法国的Nutri'Earth公司被允许在未来5年内向欧盟成员国供应加入面包虫粉的食品。

Nutri'Earth公司在自己的官网上，将黄粉虫称作“未来的生物资源”。Nutri'Earth还介绍道，黄粉虫，又名面包虫，是欧洲食品安全局批准作为新型食品的首个食用昆虫。虽然有特定的条件和用途，但这一举措表明食用昆虫作为营养品的重要性正在提高，并且其增长潜力也随之增加。

“虫粉”成为“奶粉”的继承者？

如今，全球各地依然有不少国家的人们有着食用昆虫的习俗。

例如，泰国人将蚂蚁蛋放入椰奶中煮，烹制出一种名为“椰奶红蚂蚁蛋”的甜点，乌干达人将蚱蜢与洋葱一起炸着吃。在中国民间，也一直有吃虫子的习惯，尤其在云南、广西等地区。

比如云南有名的“虫子宴”，蜈蚣、蜂蛹、蚂蚱、蜘蛛、蛇……都可以成为美味佳肴，菜品之繁杂、吃法之多样、滋味之独特，让每一位食客都印象深刻。清代赵学敏的《本草纲目拾遗》写道：“冬为虫，一交春，虫蜕而飞去，土人知之，其取也有期，过期无用也”，短短数语，让外界得以窥见云南人对昆虫独特的认知。

“其实，联合国推广‘昆虫饮食’已经很多年了，就是把它作为一种优质蛋白的替代来源。”阮光锋表示。

记者看到，2013年，联合国粮农组织（FAO）曾发布一份名为《可食用昆虫：食物和饲料保障的未来前景》的报告。其中指出，全世界可供人类食用的昆虫超过1900种，世界上至少20亿人的传统食物中包含昆虫。昆虫遍布于世界每一角落，其迅速繁殖的能力、超高速的生长效率和饲料转化率及其整个生命周期对环境微乎其微的影响令其占尽优势。

FAO认为，昆虫是具有高蛋白、脂肪及矿物质的优良营养剂，并可以食物残余物等废物渣浆进行饲养。再者，它们既可被直接食用又可磨成粉末状或肉酱与其他食物一起料理。另外，昆虫相比于肉类和鱼类可提供更高品质的蛋白质和营养物质。对于营养不良的儿童，昆虫是尤为重要的辅食或食品添加剂，因为大多数昆虫种类富含脂肪酸（与鱼类相当）。它们还含有丰富的纤维和铜、铁、镁、锰、磷、硒、锌等微量元素。相比于其他动物，昆虫传播诸如H1N1（禽流感）及BSE（疯牛病）等人畜共患病（即从动物传染给人类的疾病）的风险较低。

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何婧认为，昆虫是一种营养含量极高的理想食品。其体内的蛋白质含量较高，且脂肪含量较低，较肉类中所含的蛋白质更易被人类消化吸收。

一些常见昆虫，如马蜂的蛋白质含量为80%、蜜蜂为81%、家蝇为79%、蝴蝶为73%、蚂蚁为67%。此外，昆虫体内还含有多种维生素、氨基酸和其他微量元素。比较典型的，蜂蛹中所含维生素A高于牛肉和鸡肉，维生素D的含量则高于鱼肝油的10倍。

有人预计，随着“食用昆虫”技术的不断成熟和完善，可以预见，“可食用虫粉”将很快走上超市的货架，成为“奶粉”“豆粉”之外的新的营养品。

“食虫时代”来了吗？

随着越来越多的昆虫食品出现，人们不禁要问“食虫时代”来了吗？

“蟋蟀粉等虫粉做面包并不是噱头，而是一种方向。”阮光锋认为，在食物资源有限的情况下，选择其他的食物来源，是正常的。

粮农组织最新数据显示，全世界仍有7.33亿民众长期饱受饥饿之苦，23亿民众处于粮食不安全状况，28亿民众无力负担健康膳食。

何婧也认为，21世纪随着世界人口膨胀，食物和蛋白质数量的短缺已成为世界范围内普遍存在的问题。我国是人口大国，对于食物和蛋白质的需求更加迫切。当前的主导食品是功能性食品，而昆虫正是亟待开发的典型功能性食品。若昆虫蛋白被人们接受，昆虫食品必将产生巨大的市场需求，成为解决食物短缺问题的一个重要途径。

2022年，当时的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首席专家杨忠岐在两会上提案建议，把食用昆虫加入国人食品目录清单。不过他也坦言，食用昆虫产业化还需国人克服心理障碍，此前舆论宣传和教育方面极少论及昆虫的有益价值和对生态系统的贡献，忽略了其巨大的经济价值。

一份以澳大利亚人为样本发表在国际期刊《食欲》（Appetite）上的调研报告显示，在601名参与者中，35.4%的人以前吃过昆虫，其中直翅目（蟋蟀、蚱蜢）是最常见的食用昆虫。表示愿意尝试昆虫的参与者最有可能接受“昆虫粉”（65.6%）和“巧克力蚂蚁”（52.1%）。通过提供更多机会、可及性和昆虫食品教育，更多澳大利亚人可能愿意食用昆虫，尤其是当昆虫以难以区分的形式呈现时（例如面粉）。

也就是说，当昆虫隐藏在熟悉的食物里时，消费者会更愿意尝试昆虫食品，例如将磨碎的昆虫添加到烘焙食品或蛋白质奶昔之中等。为满足不同饮食偏好和了解消费者的接受度，市场上含有昆虫的食品种类和供应量都在持续增加。

阮光锋认为，中国只是没有批准昆虫作为“新资源食品”，不能作为食品原料进入食品供应链，但并不影响民间、餐饮渠道大家吃各种昆虫，食虫也算是传统饮食习惯的一部分了。

也许，随着研究和利用程度的进一步深入，对昆虫食品的宣传力度进一步加大，“食虫时代”或许将会到来。

潮新闻记者 朱高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