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条纹衬衣的高嵩带着自己创作的书画卷轴出现了,人们聚拢过来,一时间咔嚓声和嘈杂声不断。那是在重百新世纪活动现场,“大家好,我是高老师”,随着一句自我介绍,搭在商场的“临时课堂”顿时安静下来。
在重庆,“老师”是比“美女”“帅哥”出现频率和热度更高的一种称呼。高嵩,却是正儿八经的“高老师”。只是对于不同的受众而言,存在着两个“高老师”。一个是带着使命的教育从业者,参与筹建德普外国语学校、巴川量子、德阳巴川等K12名校,创办美育学校。另一个“高老师”则是小有建树的书画家,汲取中国传统文化开展创作,是两江新区书协、美协会员。
两个“高老师”在2020年因一幅《太乙观泉图》第一次产生交集,他也是重庆甚至全国范围内少有的,在这二者间获得了平衡的书画家之一。不过比起被冠以跨界书画家的名号,他更愿意将自己称之为“生活美学布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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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切开始前,我们向高嵩要来了一部分作品,“用以当做后续对话的基石”,他也没有扭捏,从备课的间隙发来了几张书画作品。
“画”是中国传统的山水画,凡画山水,林木当先,高嵩自然也不例外。他笔下的树清雅古朴,“阔远”的构图,萧疏淡远,活泼酣恣。其中两幅作品皆有高嵩题写的诗句,高嵩亦坦言,“最近两年书法写得多”。
相对于绘画而言,书法对普通观众来说存在一定的欣赏门槛,它是最抽象的艺术,不似绘画,有情节、人物和色彩,但其线条里却体现着似与非似的中国哲学命题。
楷、草、隶、篆、行,5种书体,高嵩最擅行书和隶书。他的字优雅而流畅,字形优美,结构匀称,布局自然和谐,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书协前辈和友人,则评价其作品“很有赵孟頫的风味”。赵孟頫,被评价为“前后五百年第一人”的书法大家,同时也是高嵩最爱的书法家。
但这种优雅与精致显然并不是高嵩书法创作的全部。相反,不同的内容和画面要匹配不同的字体,面对这些作品,即便不了解书法原理,观者也能发现字体与文本的关联。
比如在和重庆新世纪的合作中,高嵩结合新年、传统的活动主题,决定以隶书为蓝本,藏锋起笔,最终呈现的书法字体圆头圆脑的,十分乖巧,展现传统新春喜庆氛围的同时,也契合春节团圆的意味。
众所周知,中国画与书法、诗文有密切的关系,向来讲究诗书画一体。三者并非单纯地互相增饰对方,而是产生了新的融为一体的表现方式。在一幅完全成功的诗画中,文字与图像产生共鸣,并得经由书法写画的姿态与动作,来互相增长彼此的意义。
作为一名书画兼长的艺术家,如何将三者融汇贯通,高嵩有自己的心得。在重庆第四届书法大赛时,高嵩用苏轼的6首代表性诗词创作了一幅书法作品,区别于仅限咏怀的单幅作品。
而去年,高嵩又用两周时间提笔创作了《新重庆赋》,书法写得飘逸庄严,显得情感外露;“气凝巴山双重喜,庆之地势聚两江”,内容撰得错落流畅,显得气势浑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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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采访时,我们试图问高嵩作品究竟写得快还是慢,乃至于细节至粗、细,快、慢,收、放等意思相对的词汇,想要了解他书画创作的技与法,但高嵩认为这些都是“伪论题”。“比起讨论技,不如探讨意”。
在书画艺术的传承里,汉人尚气,晋人尚韵,唐人尚法,宋人尚意,明人尚态。高嵩口中的“意”,显然超越了书法有限的“笔”,突破了绘画客观性的“景”,是情感与理性的融合黏滞,契合着传统书画创作中想要表现内在的机理和精神。
事实上,对于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工艺系的高嵩,书画创作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回望传统”。
不以一人为师,而以千百年来的古人为师,高嵩从历代文人画和书法作品中汲取精华养料,开展自己的艺术攀峰之旅。
在他看来,一幅优秀的书画作品,除了外在的表现形式之外,更重要的应该是创作者在创作过程中意境的抒发和内心情感的真实表达,这就要求艺术家要从优秀的传统文化汲取营养,提升自身的文化底蕴和内涵。
“对文化和历史我永远是充满热情的 ”隔着电话,高嵩略拔高的音调传了过来。其文化积蓄也确实可以在于其短短的对话中瞥见——每个话题之于高嵩都是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事了再深藏功与名。
而这种“积蓄”显然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年累月的浇灌,才能开出的花。高嵩生于1975年,从初中开始学习书法绘画,彼时,改革开放初期兴起的「书法热」方兴未艾,家长们热衷于送孩子学书法。
每天,骑车半小时从学校回家,高嵩只记得风很大、脸很疼,“而且到家还不能吃饭,要到美术老师那里”枯燥地画上两个多小时线条。再后来,高嵩就考入了九大美院之一的四川美术学院。按照正常的路径,就算不成为艺术家,高嵩也应该成为艺术的研究者。
但从来,就没有“缺乏波折”的故事。大学毕业后的高嵩选择了投身媒体行业,然后又转行去做教育,也几乎做到了每个行业的“天花板”——做媒体时,被评为“重庆十大策划人”、荣获“感动重庆十大人物评选策划人”称号,活动标志设计中标;2009年被重庆市人事局授予优秀员工称号。做教育时,先后参与筹建德普外国语学校、巴川量子学校,创立嵩雲美育书院。
直到2020年,一直忙忙碌碌的高嵩开始有了难得的空闲,“教育”“美学”“传播”……无数个想法在脑海中涌动。
于是,高嵩又拿起笔、蘸满墨,临摹了一幅张大千的《太乙观泉图》。由此,打开更多对艺术、对创作、对美育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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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的是,从幼时执笔到如今,高嵩对自己的作品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反而是对自己有着明确的定位,不是简单的跨界书画家,而是“生活美学的布道者”。
那么,什么是美?
美是顾城说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美是林清玄说的“人间最美是清欢”;美是林语堂说的“优雅地老去”;庄子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高嵩说,美是传承,是一辈子的事儿。
即使说着自己最感兴趣的事,高嵩的情绪变化也不剧烈,讲话周全。毫无疑问的,是一个善述者,每一个话题都能让人有深深的代入感,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我给你举个例子吧”。
或许是“老师”这一重身份在,我们的对话从唐宋八大家,再到东晋、唐、宋三个朝代书法发展的各自特点,宛如上了一堂信息量极大庞杂的文化历史课。
事实上,成为老师,对20多年前的高嵩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正因为出生于教育世家,在大学毕业面对留校任教的机会,他几乎头也没回的放弃了。直到2013年,才因缘际会,撞进了教育业。
2020年之后,高嵩更是将工作重心由儿童艺术教学转向生活美学的布道。先后给樊登读书会、两江美协、礼嘉智慧公园、一些政府企事业单位的工会进行书画和传统文化的雅集与讲座。
而除了书画创作和美育传播之外,高嵩最喜欢做的事是爬山,去过庐山看过《题西陵壁》,也在青城山安静淡然地度过了一个小假期,他看见阳光下跃动的花,也在转身间无意让一颗果子落下。那种子,钻入地下,等待着下一场的萌。
回头看,这一切更像是一场精妙绝伦的隐喻——高嵩的艺术创作开出了花,自己,也成了那个埋种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