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北碚金刀峡镇,秋高气爽的天气让整个小镇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欢歌笑语中不时传来阵阵“咔嚓声”。伴着日头渐落,相机“咔嚓”声也逐渐稀疏起来。
“走了走了,胡老师到时候帮我看下片子啊”。摄影师口中的“胡老师”,便是胡晓平。这样的对话和场景,对胡晓平来说都太过熟悉。作为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南岸区摄影家协会副秘书长、宏德EOS摄影俱乐部讲师的他,最近这几年时常带队进行采风拍摄。
从“普通爱好者”到“技术指导员”再到摄友公认的“获奖专业户”,胡晓平的摄影故事,并不是一个所谓成功者“择一行终一生”的坚持,也不只属于热爱摄影的人。相反,在过去的十几年间,他的身份几度转变,却从没有放下相机。他说,自己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热爱与初心不断被锤炼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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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如今,胡晓平说还不能准确用摄影为业来概括他的职业。事实上,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的“非摄影”生涯里,胡晓平也同大多数摄影师一样迷茫、徘徊过,不知道摄影这条路该怎样走。
但在将摄影当做爱好的时光里,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作为“非职业摄影师”的创作之路:他自称是“摄影万金油”,从不将自己的拍摄局限于某种题材。纪实、风光、人文、只要是能拍的……“自己就去尝试着拍嘛,就像人们成群结队打鸟,我也可以试试”。
这无意间拓宽了他对摄影的理解,顺便带来的是各种领域纷至沓来的摄影奖项。“家里的奖状一摞摞的”,有段时间感觉每天都在收证书,夸张的时候,“一张证书上好几个作品的名字。”
在奖项上收获颇丰的另一个原因,是胡晓平在摄影上多年坚持的初心——照片要与众不同,“否则拍来就没有意义了”。
比如拍鸟,在白市驿三多桥白鹭自然保护区,他没有去追寻大家心心念念的万只鹭鸟齐飞的震撼场面,而是拍摄霞光中振翅欲飞的三两只鸟儿,却更有“朝霞与白鹭齐飞,林叶共天空一色。”的磅礴气势。
拍摄南山壹华里夜景公园的网红“鸟巢”时,胡晓平并没有等到夜色阑珊,而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扛着从自家卫生间拆下来的一大面镜子,再让自己的朋友临时充当起模特,现实世界的城、树、人倒映在明亮的镜面上,连成两厢对称的虚实画面。
而获得二等奖的《舞动青春》更是在当天摄影高手林立的同一题材中脱颖而出。作为重庆每年摄影人的一大盛事,当天现场早早围满了“长枪短炮”,胡晓平忙着带队、拍合照等工作。看到市杂技团的表演,他说“给我两分钟”。短暂地观察后,胡晓平以渝中区为背景,抓住时机,待演员腾空的一瞬间按下了快门。“我特地调低了快门拍出运动感”。
拍摄主城一座近百年水塔时,为了获得独特的视角,他硬是找了好久后找到一家居民楼的阳台,和户主协商后拍了两三次。“其实这里面还有个故事”,胡晓平朝着我一笑:“在拍照的过程中,我发现主人阳台鱼池里没得鱼,为表示感谢,还专门买了十几条金鱼给他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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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摄影的理解是一个流动的过程,但让胡晓平坚信的原则是,无论什么片子,都要拍得漂亮。
这种“漂亮”不是通过后期得到的“三高”图片(注:高锐度、高反差、高饱和),而是通过前期拍摄的充足准备,按下快门时的反复思考而来的。
在胡晓平名为《春居》的作品里,视线顺着前景被虚化的黄色野花望去,绵延起伏的梯田在阳光的缝隙中水光涟漪,远处青山如黛,浓雾兀自生长。
这种“利用前景遮挡”“放低角度”“主体陪体明确”,向来是胡晓平的“拿手好戏”。甚至,他有一套自己总结的拍摄心得。对于不喜欢大刀阔斧后期的他来说,有时候拍摄现场的杂乱无可避免,那便可以选择合适的前景进行遮挡,放低角度,在规避杂乱的同时,达到引导观者阅读、明确主体的作用。
“我很少有‘碰运气’的作品”,比起“妙手偶得之”,胡晓平更愿意选择“有备而战”。“想要去拍的内容就先标注上,实地侦察一遍后,等到条件成熟再去拍。出发前还要结合空气湿度、下雨概率……”说起拍摄前的准备,胡晓平又滔滔不绝起来。
具体而微到摄影作品里,最明显的例子便是拍摄日月对齐的片子。要提前了解东南西北的地理方位,想着太阳从何处落下,月亮又从哪儿升起,“等一切准备都做好了,分析能拍到想要画面的可能性达到百分之八九十才出发。”
但,摄影作为光影艺术,向来考究稍纵即逝。一瞬间就能改变一幅作品的成败,许多摄影大师也是在必然条件下的偶然时刻创作出了极具代表性的瞬间。
对胡晓平来说,保持镜头后的思考,是摄影的必然;做好准备后,按下快门遇到的“灵光一闪”,是摄影的偶然。没有必然,就没有偶然。
走进璧山一个陶罐厂创作时,胡晓平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正在查看陶罐的工人和不远处堆叠的陶罐,于是便绕到陶罐背后准备将其当做前景,正准备拍摄时一只小狗闯入,反而让画面有了灵动感。
在拍摄一座村里的古桥时,两个小孩不期然追逐着进入画面,光影唯美、古桥沧桑、孩子童真,每一处都看似精心设计实则是无心插柳。
事实上,呈现在胡晓平作品中的视觉元素,无一不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擅长通过摄影中的元素、角度和镜头的选取来构建引人入胜的故事。
《老街新颜》里,他从二楼一处商户的木质窗框拍出去,古建筑、红灯笼、青石板以及路上的游客,都给古镇增添了中国画意般的氛围;《秋收时节》中,他也是将镜头一反常态地从屋内往外探,进而透过光秃秃的门和窗暗示这户人家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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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做了个拍摄点位地图,有好的拍摄点就标注上星星,星星上的数字则代表着这个地方有几个拍摄点。”说到拍摄前期准备时,胡晓平掏出手机,向我们展示。
不得不承认,胡晓平是一个几乎完美的“被采访者”,他会不断的给到不同的“惊喜”和“反差”——一些值得被书写的摄影人特质。
比如提起自己和摄影的缘起,上个世纪90年代,刚接触摄影不久的胡晓平将拍摄到的照片顺手投递,“然后就登上了《重庆日报》”,他嘴角荡开一个极大弧度:“当时就觉得很高兴,我拍的东西也可以见报了”。
又比如在不经意间顺带提起的“特异功能”——曾从事地质测量相关工作的他,三维空间感很强,方位感更是奇准,“重庆主城的大部分风光片,我几乎看一眼就能知道在哪拍的”。
再或者,当我们问他“能拿到如此多的奖项,拍摄频率如何时”,他的回答却又是那样的令人意外。他并没有给一个固定的值,而是挠挠头说“我平时几乎不拍片,也不扫街,最多就带个手机出门”。
“勤勉”“相机不离身”“扫街狂人”“早出晚归”,这是人们对于所谓“获奖专业户”的惯常想象,但胡晓平却说自己不但“不常拍片”,而且崇尚“轻装上阵”,因为带多了“太累了”。甚至在拍的时候也不轻易拿出相机,摄友们也半调侃半认真说有个规律——胡老师还没拿相机,大家先别把相机掏出来。
能感觉到,胡晓平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在深耕的领域得到认可,拍下了许多自己满意的作品——度过了精神能量非常丰沛的前半生。
聊到兴起时,阳光透过院坝中央的林荫撒了下来,露天的茶馆笼罩在温和的柔光之中。我们又问了胡晓平一个问题,“你认为,什么样的作品才是一个好作品?”
他的回答没有转弯抹角,也没有从技法或者更理性的角度去回答,尽管他个人的创作长满了理性的光芒。
“对我来说,如果一幅作品让我看了一年甚至几年,都忘不了,那就是一个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