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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位文物修复师面对1.2万件待修复文物 ■许多修复项目缺乏年轻人才
今天谁来修文物
重庆日报记者 赵迎昭
重庆市首届文物行业职业技能比赛现场,参赛选手正聚精会神进行修复。(受访者供图)
参赛选手正修复瓷器。(受访者供图)
战国鸟形铜尊。(资料图片)记者 齐岚森 摄/视觉重庆
9月9日,重庆“最会修”文物的人汇聚三峡文物科技保护基地,在重庆市首届文物行业职业技能比赛中上演强强对决。
下午5点多,看着一位位获奖者上台领奖,活动主持人、重庆市古迹遗址保护协会会长袁东山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你看,考古院、三峡馆的参赛选手中还看得到年轻人,但你看木作、泥瓦作项目的参赛选手,有年轻人吗?对遗产的抢救和保护,首先是对工匠的抢救和保护,这在当下显得尤为重要。”
袁东山的担忧不无道理。在文博展览越来越火热的当下,市民迫切期待沉睡在库房里的珍宝“活”起来。而让文物“活”起来的前提,是把文物修好。可放眼全国,文物修复师都十分稀缺。那么,技艺精湛的文物修复师何处寻,又该如何培养呢?连日来,记者进行了采访。
现状
“生病”的文物期待“恢复健康”,文物医生力不从心
设计精巧的汉辟邪座青铜连枝灯、熠熠生辉的汉柿蒂纹鎏金铜奁……三峡文物科技保护基地三峡文物保护成果展上,一件件经过修复的文物让观众大饱眼福。这背后鲜为人知的是文物修复师修复时的艰辛努力。
就拿汉辟邪座青铜连枝灯来说,在修复前,它已支离破碎,零部件共有25个。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文物修复师赵晓宇花了近2年时间才还原了青铜灯原本的模样。三峡博物馆文物保护与考古部副主任赵雄伟说,还有众多沉睡的文物,期待和这件青铜灯一样,从库房走向展厅,向世人展现神韵风采。
为此,重庆计划分阶段修复1.2万件三峡考古出土文物,今明两年计划修复2000余件。三峡博物馆和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是重庆修复出土文物的大本营,两家文博单位分别有近20位、10多位文物修复师,可以想见,修复师总有医治不完的“病人”。
文物分为可移动文物和不可移动文物两大类别。通俗来说,我们在博物馆内欣赏到的文物属于可移动文物,街头巷尾的文物建筑则属于不可移动文物。三峡博物馆、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负责修复可移动文物。针对不可移动文物的修复,它们主要负责设计,社会力量负责施工。
而修复文物须遵循“修旧如旧”“最小干预”“可逆或可再处理”等多项原则。修复前,要用科学仪器给文物“体检”,“体检”后再制定修复档案。档案中,不仅要填写文物基本信息,还要绘制病害图、记录修复方式等。仅这一系列流程下来,便要花费不少时间。
袁东山感慨,熟练掌握修复文物建筑手艺的工匠正日渐老去,与此同时,鲜有年轻人加入这个行业。
“搞我们建筑,特别是古建筑这一行的年轻人非常少。”曾从事40多年文物建筑修复的朱大武对此深有体会。
朱大武退休前是重庆一家建筑公司的副总经理。他说,修复文物建筑不仅又脏又累,清理糟朽部位时还有一定风险。他带过一些年轻徒弟,但他们普遍喜欢钻研图纸,对施工不感兴趣甚至比较排斥。“其实,修复古建筑的收入比较可观,木工等技术工种一天能挣300到350元,但就是吸引不来年轻人。”
探索
师带徒、引人才,多措并举充实文物修复队伍
文物医生紧缺怎么办?数十年来,重庆一直通过师承制方式培养文物修复人才。近年来,重庆还通过引进人才等方式,为文物修复队伍注入新鲜血液。
说到师承制,文物修复专家张光敏是一位关键人物。张光敏做过舞蹈演员、财务和讲解员。上世纪80年代在重庆市博物馆(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前身)工作时,她“半路出家”,和文物修复专家蔡长信学习文物修复技艺,凭着刻苦钻研,逐渐成为博物馆修复文物的顶梁柱。许多破碎不堪的出土标本,经张光敏妙手,被还原成一件件精美文物展品。
20多年前,在巫山大溪遗址考古工地,张光敏开始将修复技艺传授给在工地做零工的吕国琼。
吕国琼心灵手巧,在张光敏指导下,修复技艺不断精进,逐渐成为能手。在重庆市首届文物行业职业技能比赛中,吕国琼获得了金属文物修复项目一等奖。“能看到修复好的文物在博物馆展出,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吕国琼带着骄傲的神情说。
张光敏笑称,这次参加比赛的人,不少都是她的徒子徒孙。师从吕国琼的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90后文物修复师陈双、赵鑫宇等,就在比赛中一展身手。
1997年起,张光敏还将纸质和织绣类文物修复技艺传授给女儿程廉。如今,程廉已是红岩革命历史博物馆文物修复团队的骨干,她修复的《棉花街壁报》被评为国家一级文物,也是红岩革命历史博物馆镇馆之宝。在她带领下,该馆自主实施的“重庆红岩革命历史博物馆馆藏纸质和纺织品文物保护修复项目”入选“2021全国十佳文物藏品修复项目”。
近年来,红岩革命历史博物馆实施“人才强馆”战略,公开招聘的文物修复专业技术人员均师从程廉。通过传帮带的形式,程廉将一身技艺传授给年轻一代的文保新军。
除了坚守师承制,引进接受过文物修复系统教育的人才也尤为重要。吕国琼的徒弟陈双、赵鑫宇分别毕业于保定学院、上海城建职业学院文物修复专业。参加比赛的三峡博物馆90后文物修复师赵晓宇、周昱岐分别毕业于陕西文物保护专修学院、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相关专业。这些青年人的加入,让重庆文物修复队伍更具朝气。
文物修复新秀正逐渐获得业界瞩目。如,周昱岐就在此次比赛中获得陶瓷文物修复项目一等奖。周昱岐说,不同地区的文物修复师,使用的修复方式与材料都不同。为此,博物馆方面请她列出工作需要的材料清单,并尽力提供,这样的全力支持让她十分感动。
建议
开设修复专业,请进来、送出去培养人才
随着文博事业的发展,越来越多文物需要得到精心保护和修缮。虽然重庆一直在坚持通过师承制培养人才、引进人才两条腿走路,但文物修复师缺口还是难平。
“10多年来,我院开展了4期师承制培训班,探索新型师徒关系、新型传承关系、新型经济关系、新型考核体系、新型职级体系,逐渐搭建起文物修复技能型人才梯队。”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白九江说,即便如此,该院文物修复师还是远远不足,至少需增加一倍才能基本满足文物修复需要,“有时,我们不得不将文物送至兄弟单位进行修复。”
如何壮大重庆的文物修复队伍,提高文物修复水平?重庆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副院长蒋刚建议,重师和重庆市、西南地区文博机构合作,共同开办文物修复专业,开拓学生的就业渠道。在这方面,河南、陕西、山西等地已有探索。
文物修复需要修复师掌握科学、技术、文化等多方面的知识。红岩革命历史博物馆的思考是,继续加强人才培养力度,引进文物保护、化学、生物等学科专业人才,提升文物科技保护和研究水平。
除了立足本土培养人才,还要留住人才、培养拔尖人才。“随着社会经济发展,文物修复师的待遇也需提高。”张光敏希望相关部门在工资、荣誉等方面对文物修复师给予倾斜和保障,吸引更多人进入文物修复行业的同时,还能有信心干下去。
在白九江看来,关着门师承不行,要坚持请进来、送出去,邀请文物修复专家来渝指导,将文物修复师送至兄弟单位学习,“年轻人要想成为文物修复界的中流砥柱,需要有持之以恒的毅力,长期坐冷板凳的心理准备,善于钻研的劲头。修的不仅是文物,还有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