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瞭望｜专业密集调整，怎么看？

2025年高考陆续放榜，“怎么选专业”刷屏网络，但今年家长和学生似乎更为焦虑。这离不开一个特殊背景——专业调整加速。

今年4月，教育部更新发布《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2025年）》，增列29种新专业。29种新专业以“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新文科”建设为引领，推动专业交叉融合再出新。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年初印发的《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提出建立科技发展、国家战略需求牵引的学科设置调整机制和人才培养模式，预示专业调整将继续深入。

专业密集调整，怎样看待？如何抓住专业调整中的机遇？值得深思。

▲6月22日，“特鲁利杯”第三届全国研究生材料实验分析大赛现场。记者 郑宇 李志锋摄/视觉重庆

细看近年来的专业调整，主要有以下趋势：

专业与办学更匹配。

根据教育部最新公布《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2025年）》，新增专业点1839个，撤销专业点1428个、停招2220个，总专业点调整数超过2024年的3389个，再创历史新高。其中，停撤专业点数大幅超过增设专业点数，“瘦身”办学趋势明显。

除了布局精简之外，专业调整的门类也在不断细化。2023年以来三年高校新增的本科专业分别是21个、24个、29个，今年还首次建立了战略急需专业超常设置机制，开辟专业设置即时响应“绿色通道”，让专业设置变得更加精准、灵活。

专业间的壁垒在松动。

截至2024年6月底，已有239所高校开设了总计723个交叉学科。历史和生态、汉语言文学与信息通信工程……越来越多专业组成“搭子”，碰撞出新的人才培养火花。这同样改变了高校选育人才的思路。比如，人文医学登上交叉学科目录后，近期也有多所中医学大学，改变了部分专业的选科要求，网友直呼：“文科生也能学医了。”

从依赖学科定调，转向社会需求做主。

近日，中国农业大学动物科技学院宣布，开设全国首个“宠物”本科专业，引起社会热议。这并非孤例，近年来，从冰雪舞蹈表演，到白酒酿造工程；从婴幼儿发展与健康管理，到老年医学与健康；从低空技术与工程，到海洋科学与技术……一批新专业的设置蕴含着鲜明的需求导向，或瞄准“国之大者”，或聚焦民之所盼，把一个个细分的小众市场，变成了人才培养的“练兵场”，助力教育与社会精准对接。

▲6月10日，永川区重庆财经职业学院，毕业生们与用人单位洽谈。特约摄影 陈仕川 摄/视觉重庆

专业调整是大势所趋，但也要正视，教育有周期性和滞后性，想让专业调整更好切中市场所需、人民所盼，仍要直面一些问题。

看硬条件，教育内部还有专业调整“阵痛期”。

一些高校面对专业调整，不计条件，大干快上。有的新建学科基础还不扎实，就先把学院搞了起来，颇有“为了口醋，包顿饺子”之意；有的被曝出在新增专业中“借用”他校师资，意在打造一份漂亮、规范的新增专业申报书，以攫取资源红利。

一些专业撤改流于形式。比如，部分高校的智能建造、智能制造等专业，被学子总结为“土木换皮”，而“英语+AI”等一批冠名“AI+”的新专业，也被社会质疑是“新瓶装旧酒”。

特别要看到，专业调整，绝不仅仅关乎高校发展，更关乎其中学子的真实人生。当前，不乏一些学子在专业“设置快、停招快”的浪潮中，学成了“关门弟子”，进而产生“学历贬值”的焦虑、专业身份缺失的迷茫。倘若更多高校被这样的错误办学思想影响，就可能带来区域性的人才错配，滋生结构性就业难的问题。

看软环境，社会观念也需进一步松绑改变。

实际上，专业调整仍没有摆脱生产力发展与生产关系改变的底层逻辑，专业调整步伐越快，就越在传递着一个清晰的信号——未来的时代，将不再是“学什么就只能干什么”的时代，选择专业绝不意味着就绑定了职业、固定了人生活法。

然而，信号传导与认知形成需要时间。具体来看，诸如“专业无用论”“文理对立论”等论调不时死灰复燃；一些专业被撤出专业目录后，其所在市场虽仍有人才需求，但考生报考数量已然“退潮”；一些交叉学科市场认知度不足，专业门外，企业和考生都不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类似种种问题，或源于人们对专业的认知不足，或源于思维改变不够，都导致了教育发展与社会需要的割裂，需要持续求解。

▲6月18日，在重庆麦秀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网络直播基地，重庆人文科技学院艺术学院的学生们学习如何直播视频拍摄。特约摄影 孙凯芳 摄/视觉重庆

那么，专业调整该怎么调？在专业调整中，各方又该怎么办？

高校应有所为有所不为，坚守定力培厚育人土壤。

专业调整是高校育人的手段，而不是目的。能否借由调整专业，变革学科管理方法，完善优质育人课程，实现教育现代化发展，才是破题关键。

这需要辨明专业的“体”与“用”之问。要看到，许多现有专业根植于大类学科，与基础研究更近，是新兴专业的源流土壤，不应随意裁撤；而新兴专业往往应用属性更强，靠近市场，可经由发展新兴专业，带动融通既有专业，创造产教融合新机遇。

同时，也要给学子们更多容错空间。去年，我们写的《转专业自由，高校的这一改革为何广受关注？》，提到了许多高校打通专业壁垒的现象，类似经验也应在这轮专业调整中深化延续，为学生提供更多专业间的学习、研究机会，满足新质生产力对复合创新型人才的需要。

教育管理部门要把目光放长远，跳出专业看专业。

专业调整要求取实效，脱离不了教育管理的有的放矢。有学者观察到，当前专业目录的调整往往以年为单位，做到了对市场需求的前瞻判断，但高校的教学改革却常常需要数年，其中的时间差额，让专业调整落不到实处。

这倒逼着教育管理部门，不止要关注专业“量”上的调整，更要关注教学“质”的提升。尤其是在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优质本科扩容”的当下，更要在专业调整与产业发展之间，多一些时间的积淀，推动学术逻辑与市场逻辑有机统一。

人才不该自我设限，怀“空杯心态”，才能写就“满分答卷”。

选择专业，某种程度上是寻找个人命运和历史进程重合的部分，这对很多人来说，可能并不容易。但考生可以相信，真正适合你的教育，能够丰富你的整个人生，而绝不仅仅是为了安放你的第一份工作。

正如宇树科技创始人王兴兴给高考考生报考建议所言：“请不要放弃努力寻找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寻找新的方向，并请一定努力去实践。”

当下，在教育部官方信息平台阳光高考网中的专业满意度一栏里，就不难看到，哲学类的伦理学、教育学类的孤独症儿童教育、历史学类的文化遗产、中国语言文学类的手语翻译等大众眼中的“冷门专业”，被学子们打上高分。可见，在市场逻辑主导的热门之外，热爱才更能穿越岁月漫长。

对今天的学子与家长来说，也不妨沉下心来，用更开放的心态，去拥抱更多可能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