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996”和“007”，一直是许多打工人的呼声。最近，国家有关部门纷纷出手，通过制定政策，保障打工人的权益，回应民意期待；前不久的全国两会上，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也写入了政府工作报告。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同时，一部分人也开始担忧。有人认为，如果全面施行不加班，工资会减少，中国产品的整体竞争力也可能会减弱，从而形成循环，并波及更广。更有人担忧，反对加班是对多劳多得分配原则的冲击，应该慎重。

利益调整之下，人们有这些担忧很正常。但中国社会发展到今天，洗去“内卷式”加班身上的魅影，其实正是对多劳多得制度的重申和守护。

▲3月17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新闻发布会，解读《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针对反映突出的“加班文化盛行”等痛点问题，方案专门就“保障休息休假权益”提出了相关举措。记者 李鑫 摄/新华社

一直以来，人们对加班都有不同的声音。一种认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应该严格落实8小时工作制；另一种认为，一些加班情况特殊，应给予肯定；还有声音认为，只要付出了有回报，愿意并乐意加班。

改革开放以来，许多人通过勤劳致富，改变了自身命运。但同时也应清醒看到，市场经济鼓励竞争，但竞争的关键在于效率和创新；社会鼓励劳动，但前提是多劳多得，而不是劳而不得，让付出空转。

现实中，一些管理者总想把员工“拴”在工位：有的一到快下班就开会，有的一到周五下班就安排工作，有的使用各种话术给员工洗脑……这里面虽然有特殊情况，但这些“花式操作”，既暴露出一些管理者的能力不足——他们不知道如何用好员工，只好用“内卷式”加班来为自己的管理惰性买单；同时，这也抬高了整体付出成本，拉低了劳动“单价”。

不可否认，一些特殊行业的加班不可避免，这些加班也产生着积极的社会价值。但总体而言，不论哪个行业，“内卷式”加班所造成的整体性的无意义“堆工时”，只会冲击人们对社会公平的认知，动摇分配制度的底座。

站在更宏观的视角，“内卷式”加班带不来令人惊喜的质变，反而是“假装忙碌”的基因一旦传递到每个工位，只会造成个人、企业和社会的“三输”。

▲内卷困境。/AI制图

或许有人会说，虽然“内卷式”加班对个人无益，但对一些“走量”的中国企业来说，码人力、码工时，仍是它们维持产品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方式，打工人也能在“堆工时”中获益。

有这种想法不奇怪，因为过去很多年，中国制造正是通过“走量”畅销全球。但如今，全球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尤其是科技水平已经“水涨船高”，如果我们仍然只求数量上的多劳多得，“卷”工时而不“卷”创新，“卷”数量而不“卷”质量，那么企业的一分付出就可能没有一分收获。

当下，全球科技发展日新月异。ChatGPT掀起的人工智能热潮刚过，DeepSeek就强势袭来；艾滋病预防药问世不到半年，“筷子夹火箭”又成为现实。置身这一洪流之中，即便是主打“走量”的企业，似乎也要褪去“堆工时”的短暂魅影，站在更高的认知维度，让多劳多得的原则，引领更多的“走量”变为“走质”。

此次印发的《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提到，通过强化执行监督来落实带薪年休假制度，明确不得违法延长劳动者工作时间，已经释放出鲜明信号。其实这也敲响了警钟，如果企业还沉浸在“内卷式”竞争中，等到市场的水慢慢由温变沸，那么“青蛙”就再也跳不出去，届时只会多劳而少得。而身处其中的打工人也会遭受“内卷魔咒”，失去更长远的收获。

▲巴南区新就业群体党群服务中心，外卖快递小哥在房间休息。通讯员 李攀 摄/视觉重庆

多劳多得很重要，它是市场经济的分配原则，是驱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动力。但“多劳多得”之所以珍贵，就在于自由和尊重。

有人追求60分的工作、100分的生活，应该被允许；有人追求100分的工作、20分的生活，同样应该被理解。只要工作合法合规，企业就不应该帮打工人做选择，把他们绑在多劳多得的战车上疾驰向前，更何况这战车还偏离了方向，驶向的是“加量不加价”的内卷终点。

现实中，一旦人们被困于“内卷式”加班，那么回老家看望父母就难以成行，带孩子出游就遥遥无期，去大好河山中放空自己就会成为奢望。当这些负面影响蔓延到社会循环之中，就有可能引发消费萎靡、生育率降低、家庭关系紧张等一系列连锁反应。而对于无数打工人来说，或许“工作996，生病ICU”就会成为现实。

一个企业、一个社会的发展，从来不是无休止地高速奔跑，毕竟人不是机器，谁都有生理和精神极限。奔跑后歇一歇，闻闻风中的花香，见见久违的朋友，听听偶像的歌声，甚至是躲进电子游戏里以暂时忘却生活的烦恼，这些看似无意义的付出，往往都能兜个圈子，在其他地方开花结果，让人生更加多元而饱满。

古生物学家在寒武纪地层发现，生命之所以迎来大爆发，是因为生物从来不执着于同一种进化路径。多劳多得的规则下，有人喜欢面包，也有人看重玫瑰，企业最不应该做的，就是为“内卷式”竞争披上多劳多得的华丽外衣，既一边为打工人做选择，又一边给他们挖下“奋斗”的陷阱。